借钱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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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看冯仑《朋友之间就应该人走茶凉》，讲到了借钱的故事，就忽然想起与自己有关的借钱的故事来了。正好今儿得空，就唠几句往事。
    我第一次对借钱有切身体验，是在高三那年寒假。之前，家里虽然穷，但还基本过的是饭来张口，衣来伸手的日子，老爸还没把家经营到我出马借钱的程度。但高三那年寒假，我觉得家里的经济状况真的是越来越差了，如果我还花钱不赚钱，就真的入不敷出了。于是，心中打定注意，出去打工去。但路费加其它，要400块。爸爸没有，又拉不脸跟别人借，最后，只好我出马，打着老爸的大旗，向亲戚们借钱。
    第一站自然是找六叔。他在县城工作，是亲戚中最有钱的。但六叔说，他没钱。三叔借过他100块，让我跟三叔去拿。于是，我骑了一天的自行车，去找三叔。三叔双手一摊，他也没钱。我傻眼了。还能跟谁去借呢？最后想到了三舅。三舅是过去很照顾我们家，有几年，我的学费都是他出的。但那时，他开小煤矿，出了事，正在被别人告，赚的钱都赔光了。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，如果还借不到钱，我南下深圳的最佳时机就要错过了。最后，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三舅。三舅听了，沉吟良久，掏出来300块给我。第二天，我就南下深圳了。后来，听老妈讲，才知道，那是三舅身上仅有的钱，那年春节，三舅没钱过年，是在三舅妈的骂声中，忍过去的。
    后来，我混的还可以，日子自然就慢慢好起来了。至少，不至于让家沦落到到处借钱度日子的程度。那钱，自然是还了，但那情，就那样永远沉淀在心底了，用多少钱，都还不上。

    我第二次对借钱有刻骨的记忆，是在买房子时。那时候，我在广东已经8年，手头，攒了一点点。过年，在朋友家住了一宿，忽然就生出很多感慨。觉得，有个房，才像有家。女朋友听了，就记在了心里，回到我工作的地方，没几天，就挑好了房子。但交完定金，付首付时，左算右算，就是差两万。没办法，只能找人借了。跟谁借呢？我在心里仔细称量了很久，将觉得可以开口借钱的人拉了一个清单。而后，仔细斟酌了言辞和开口方式，按顺序小心翼翼打电话过去。结果，那个清单上的人，没有一个借给我钱。最后，在几近绝望之下，我想起了一个人，是我在前一家公司的下属，一个小老乡，姓安，我叫他小安子，我曾经带过他。那时候，他工资不是很高，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多少存款；另外，我们关系其实不是很近，比较能讲感情的地方，就是他是老乡，所以，当初，并未将他列入可以借钱的名单。不料，打电话去，他很爽快，说2万，没问题。还说，如果需要多一点，也可以，截止那个月，他账上共存了2万8，全部可以拿去用。那一刻，感激、惭愧、委屈、欣慰……我心中，可谓是百味杂陈。人情冷暖，算是彻底领教了；而雪中送炭呢，也真是刻骨地体验到了。

我太太（那时候是女友）是个性情中人，也是个受人滴水之恩，当涌泉相报的人。从此，小安子便变成了我们家的座上嘉宾。每逢节假日，或者有机会碰在一起的时候，她带他们出去吃、玩，临走一定大包小包送礼物给他们，从不吝啬。特别是在我们条件变得好一点，有了一点存款之后，他跟小安子说：你们买房子的时候，缺钱，无论多少，来跟我们拿。小安子是个很节俭的人，结果，他买房的时候，打电话来，说钱够，不用借。这反而使得我太太失落了很久。     说完了跟别人借钱的事，说说借钱给别人的事。
    相对于我跟别人借钱次数而言，借钱给别人的次数，就太多了。大多，都还好。当然也有借成烂尾的，至今人帐俱下落不明的。但这些，对于我的日子，已经造不成什么影响了，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大多都渐渐淡忘了。但有两笔比较小的借款，从几年前延续到了现在，所以在我的记忆里，格外深刻。
    一笔，是借给我四舅的。我四舅比我大的不多，大概4、5岁吧。但他打小，就不是个省油的灯。我外公，从来没能管住过他，到我出外打工前，他在当地，是出了名的二流子。再后来，我在外漂泊，总能不断听到他的各种荒唐离奇故事。一会儿妻离子散，一会儿倾家荡产，一会儿被人到处追债，或者追杀。简直比听黑社会故事还惊心动魄。而且，这么多年来，我从没有跟他联络过一回。其实，联络也联络不到。连家里人都很少见到他，只是听传说，何况我。但五六年前，他忽然打电话给我，说是要结婚，要借2000块钱，而且很急，要我三个小时之内打到他指定的一个账户上。那时候我正出差，在路上，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，而且那么急，另外，我看到他给的账户是别人的账户，觉得估计又玩什么花样，于是就停车，在柜员机上存了1000块给他。而后，这事，我就给忘了。直到年前，有一天，忽然有人打电话给我，跟我要账号，说要给我还钱。我听电话里的声音很陌生，还以为是骗子，所以就挂了。晚上，老妈打电话来，说，四舅现在改邪归正了，今年赚了点钱，把欠亲戚们的钱，都还了。借我那一千，白天打电话给我了，他估计我很忙，没时间听他细说，给挂了，所以就还给我妈了，让她转给我。听完，我忽然觉得有点惭愧。
    另外一笔，是借给我三舅的。我三舅这个人，也是命运多舛。年轻时，家里穷，外公说给他娶不起媳妇。于是他在25岁那年，去西部淘金。结果，他还真是淘到了金，发家了。从此，很提携兄弟姐妹。我妈是老大，那时候，我们家穷，时不时300、200（那时候我爸爸一个月还挣不到300块钱）跟他借钱，他都借。过年时，他就以各种借口，比如，我们给他捎了土豆啦，捎过西瓜啦之类的，给抵消了，不用我们还。后来，他开煤矿，结果出了事，被人告，破产了。从此，他就陷入了贫困之中。我南下打工，跟他借钱那年，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有余力（其实也没有余力，他那次借光了他所有的钱）给别人借钱了。那年春节后，他去内蒙挖煤，结果煤矿塌方，九死一生。再后来，到处漂泊打工，日子刚有一点起色，却被人骗去传销，又损失掉很多钱，一贫如洗。直到六七年前，去银川卖菜，才算是稳定下来。
    有一天，他打电话给我，在百般寒暄之后，说想借一万块钱。我知道，他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，如果有人可借，绝对不会想到跟我这个晚辈借。但我当时也很艰难。我刚买了房，每个月月供好几千，那时候，我的工资，付完月供，勉强够过日子。若是别人借，我肯定拒绝了。但是，我三舅借，我再难，也不能拒绝。可是，我确实又没有那么多钱。最后，我搜集了所有可用的钱，凑了6000，打过去了。而后，我跟三舅说，手上实在没有多余的，再过两月，我再打4000给他。三舅肯定预料到我的难处了，婉拒了，说，够了够了。后来，我的条件慢慢好了，月供自然不是问题了。日子也渐渐过的丰腴起来了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笔借款，我也给忘掉了。不料，前几天，三舅忽然来电话了，说他手上现在有钱了，要还钱给我。我说不用了，他坚持一定要。我给了他账号，没几天，他打过来7000。我奇怪，借6000，为何还7000呢，是不是记错了？于是打电话去问。三舅说，用了那么多年，多给1000块利息，是应该的。

    人活着，过日子，总会有向别人借钱，借钱给别人的机会。很多亲戚，借成了仇人；很多朋友，借成了陌路。我庆幸有三舅、四舅这样的亲人。让我在借钱之余，不仅体验到了亲情，而且，还感受到了做人的另外一种尊严。我也庆幸有小安子这样的朋友，让我在人生的路途上，感受了各种世态炎凉后，真切体验了一回雪中送炭的滋味。